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遇見休學中的蕭珊

遇見休學中的蕭珊。 遇見休學中的蕭珊。 圖片來源:本文圖片皆為劉克襄攝。

在沙灘不遠的海岸公園,我遇見了蕭珊,全台最年輕的咖啡店老闆。

蕭珊人如其名,身影彷彿瓊瑤小說中的女主角,可是當她在沖泡咖啡,準備茶點,或者跟人談話時,稚氣的臉龐,總隱隱散發早熟的練達。舉手投足間,堅毅的信心也不時流露。21歲的她,去年5月承租了一棟二層樓近40坪的老房做為店面,如今營運良好,還急需人手,迎接遊客旺季的夏日。

帶我來探望的友人,是她大學的老師,很期待她結束休學的狀態。他日早點回到學校,把最後一學年讀完。友人委婉建議,經過社會這番闖蕩,再走進校園,收穫會更大。他還半開玩笑,說不定我這樣外來者的出現,可能會給她一些提示。

矛盾的是,他也很敬佩蕭珊。一個小女生獨自經營咖啡店的能力,竟能做得多采多姿,受到各界稱許。他也很想把同齡的女兒帶到這兒當店員,在旁邊見習,如何逆轉人生。

這間老房原本是澎管處苗圃園區擁有的建物,先前租給別人當做咖啡店。三四年後,官方改變政策,希望以OT方式委外。一個園區若OT,要管理的就不只是房子,還有周遭的花圃和空地之營運等等。

原先的經營者無意繼續,蕭珊和一群在地年輕人選擇勇敢地接手。在咖啡店外的空地,協助辦理各種市集和社會企業活動。雖說辛苦,透過多角經營,卻更能接觸遊客。

當時咖啡店名字叫「及林春」。1950年國民政府遷台,第一屆民選的李玉林縣長走訪林投公園時命名的。他們原封不動,店名沒改,做了另外的解釋:「漫步到森林中喝杯咖啡,等待春天。」

但店內的設計和裝潢改變了。在許多貴人的相助下,這間遊客喜愛的咖啡坊,充滿強烈的蕭珊個人品味。父親過去是學建築的,她顯然也有這一天份,老時鐘、舊鋼琴,戶外的鞦韆和典雅的室內家俱等擺佈,很難想像,店面裝潢竟是出自一位小女生的設計。櫃台擺了好幾枝德國的Staedtler鉛筆,原來她也喜愛素描,咖啡店的典雅招牌便出自她的創作。很多人初次看到她,還也以為是工讀生,沒人相信是老闆。

咖啡館的位置更具備了天時地利。一出門,旁邊就是綿延好幾公里的林投,以及前些時造灘成功的隘門沙灘。離機場也不過五分鐘車程,很多人初訪或者離開前,都會到此小坐,看海,再離去。

蕭珊又不喜喧鬧,因而這間海邊歐式風格的輕食咖啡店,出奇的安靜。店裡保持空曠清淨的閱讀氛圍。及林春咖啡店裡擺了不少書,主要以文學為多,甚而有一排專櫃都是外文書籍,原來店裡常有年輕的外國背包客到訪。

她經常遇到不同型態的遊客。有人把咖啡店當做發呆和寫作的空間,有人專程搭飛機來喝咖啡,再飛回本島。更有政經人物以此為品牌,展現年輕人創業的例子。透過這間海邊咖啡店,蕭珊因此遇見多樣人物,見識愈加豐富。我想,一時間,校園恐回不去了。

蕭珊為了學得咖啡的沖泡技巧,不時到台灣取經,拜訪心儀的咖啡店。蕭珊認為攻城容易守城難。開店其實很快,經營卻是要用體力與精神慢慢磨練。來咖啡館的客人,買的不只是咖啡,還有某一種習慣和精神。店面經營愈久,她愈看到更多自己的不足,想要鑽研的東西愈多。

和她聊天時,我們注意到她使用的手機,早己破舊不堪,表面還有裂痕和缺角。若是一般少女,應該都希望有一支可愛或亮麗造型的,藉此搭配自己的外貌。

現在很矛盾,才20出頭,感覺頭腦快沒油了。火車卻已在軌道上,停不下來...

蕭珊精簡果敢地形容自己的狀態時,毫無徬徨之意。但及早社會化後,跟自己同齡的孩子,她也缺少對話的能力。或者覺得他們太幼稚,不知現實的艱辛。

蕭珊知道只能往前,沒有後退之路。更無靠山,她只有一路打拚。最近遇到好幾位孩子,都處於這樣的逆勢,反而比同儕更加努力。因為認命了,反而才有這麼強大的堅硬。現在許多同年紀的孩子養尊處優,都缺乏這樣的戰鬥力。盱衡環境,只想安逸過小日子的,或許更常見。

對孩子寬厚仁慈,是對自己最大的殘酷。想要勸她回校園的友人,離開時對我這般慨嘆。我很懷疑,他還會不會再回來勸說。蕭珊的成長和養成,再次印證了這句老話。如是理解,多麼希望有更多蕭珊,在每個台灣的角落出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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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克襄,作家、生態保育工作者,曾任職報社編輯多年。近年來創作主題多以小鎮社區、蔬果物產為主。常於港台各地駐校訪問,走訪當地風土。曾出版著作三十餘部。晚近較具代表性作品為《十五顆小行星》、《11元的鐵道旅行》》、《男人的菜市場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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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克襄,作家、生態保育工作者,曾任職報社編輯多年。近年來創作主題多以小鎮社區、蔬果物產為主。常於港台各地駐校訪問,走訪當地風土。曾出版著作三十餘部。晚近較具代表性作品為《十五顆小行星》、《11元的鐵道旅行》》、《男人的菜市場》。